凤凰网娱乐讯（采写/二十二岛主） 意大利当地时间8月31日，第75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展映影片、蔡明亮执导的《你的脸》进行官方首映，蔡明亮携主演李康生到场。随后，导演蔡明亮和主演李康生共同接受凤凰网娱乐的独家专访。
此次蔡明亮是继去年的VR电影《家在兰若寺》后，再度以长片新作《你的脸》获邀入选官方“非竞赛单元”。蔡明亮曾在2013年以《郊游》夺下威尼斯评审团大奖，1994年以《爱情万岁》夺下金狮奖，本片是他第八度受邀于威尼斯进行世界首映，谈到参加电影节的心情，他表示很轻松，并会好好享受这段时间。
谈到拍摄《你的脸》初衷，蔡明亮坦言：“我一直都觉得电影应该要不停往前发展。”去年的VR短片《家在兰若寺》虽然反响不错，但在蔡明亮看来，VR的创作使得他以前拍电影的习惯，都不能使用了，比如没有特写。拍完《家在兰若寺》之后，蔡明亮就特别想拍一部特写的作品。于是他亲自在街上走访，物色了13位高龄素人，再加上老搭档李康生与陈湘琪，拍成了这部长达70多分钟，汇聚15段人脸大特写的影片。
再度与老搭档李康生合作，蔡明亮仍是对他的表现赞赏有加，并表示自己20多年来坚持拍李康生的脸，不仅是因为很好看，更在于他的脸能够展现出电影的本质——时间。“你们会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个演员在镜头中的力量。”而李康生也对蔡明亮近年来的创作蜕变做出了评价：“他越来越朝自己想要做的方式去创作，甚至这几年来他的作品常在美术馆展出。所以会发现他的拍摄更自由，更不受拘束。”
凤凰网娱乐：今年又一次来到威尼斯电影节，两位有什么样的感受？
蔡明亮：轻松吧。每一次来有竞赛就紧张一点，没竞赛就轻松一点，差不多是这样。我是挺喜欢这里，每次来都还很开心的。
李康生：就像来找老朋友的感觉吧，因为很多影迷都是之前的好朋友，然后在这边很轻松愉快，完全没有车子，就可以随意的散心，很舒服。
凤凰网娱乐：两位这两天有时间看一些影片吗？
蔡明亮：没有，我们通常去影展都是去玩，英文也不太好，会看片也是影展以后，有中文字幕才看，所以很轻松。
凤凰网娱乐：这次为什么想要拍《你的脸》这样一部作品，初衷是什么？
蔡明亮：因为我之前拍了一个VR，时没有特写的一种状态，所以拍完就特别想拍一个有特写的电影，最好都是特写，后来有些钱进来我就拍了。
凤凰网娱乐：您希望从这些脸上发现一些什么东西吗？
蔡明亮：我觉得叫大家看吧，就是那种感觉。电影本身就是一个观看的行为，我就觉得电影好像发展到一个程度就卡在那里，大家拼命地讲故事，这种固定的状态演变成一种限制，比如说90分钟一部电影，要剧情，要类型，我自己是觉得越来越无趣，这样子在看电影，观众也是一样。所以有一群观众，或者一群做电影的人会觉得电影媒体不是一个固定的方式在做东西，还可以继续再发展，再研发，再思考。所以我不是拍《你的脸》才这样，我是拍每部电影都想这个问题，想要做一些有一点点开发的东西，对电影本身的开发，包括对观众的开发。观众很少有机会像看我电影这样，只有十几个镜头，70几分钟，然后他一样会有获得。
凤凰网娱乐：您之前说您不把这个电影定义为单纯的纪录片，或者剧情片，只是一个电影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？
蔡明亮：我猜不会有人定义它，不知道怎么定义，威尼斯也是这么说，他们也很喜欢这个作品，该放在哪里呢？他们也会有一点点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定义，它是真的不太能定义，那我就觉得为什么要定义？我觉得电影，就像你去美术馆看一个东西一样，它是一个创作，创作不能去定义太多，当你定义它是一个纪录片的时候，就会用看纪录片的思维去解读它，你在讲什么。就像你说的，你到底要表达什么，你的宗旨是什么？你看很多的创作是没有宗旨的，它的宗旨就很简单，就是表达，表达人生，表达一些状态。
凤凰网娱乐：这两年您的想法格外地有些突出，像VR，像这一部，为什么在这两年觉得时机成熟了？
蔡明亮：其实我每次都是很突出的。（笑）因为人家找我，大家想不到VR是找蔡明亮来拍的，作为华语片的第一个VR剧情片找蔡明亮。事实上找我的还不是这家，好几个在研发VR的单位都来找我，我猜他们都遇到了一些问题，当他们在研发VR，这样一个以游戏或者商业为开始做思考的科技发明，他们碰到的问题，好像这个东西被限制住了。如果找一个电影导演来拍VR，或者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电影导演来拍，到底会产生什么可能性，他们就有一点比较多的可能想象，他们就找我了，所以我也是还蛮幸运的。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的，我不太排斥，可是要很认真地思考这个媒体到底可以做什么，可以发展什么，所以就拍了《家在兰若寺》。拍完《家在兰若寺》又觉得说VR没有特写，或者在构图上面也是打破我们以前拍电影的习惯。回头又想拍一个都有特写的，只有特写的电影，所以就拍了这个作品。
凤凰网娱乐：小康老师作为蔡导最忠实的合作伙伴，您如何评价他这几年风格上的蜕变？
李康生：我觉得他越来越朝自己想要做的方式去创作，甚至这几年来他的作品常在美术馆展出。所以会发现他的拍摄更自由，更不受拘束。
凤凰网娱乐：您在寻找这些脸的过程当中，您的标准是什么？
蔡明亮：没有标准，就是好看，所谓好看当然不是世俗的那种美女俊男，或者年轻、青春，都不是，是要众里寻他，要找到一个直觉上就觉得这个脸非常适合被呈现出来，他不说话就有内容了。那张脸给你看你想多看他两眼。如果你能够再多看他几眼，你觉得你好像读出了什么东西。我觉得非常有意思。所以我在街上，有种你们在看我的电影一样，就找这些脸，我找到了就给你们看。大概每张脸都很明确地可以感觉到为什么是他，他不需要你直接跟我讲答案，众里寻他就是他。李康生就是我要拍的那张脸，20几年都是这么来的。所以我就觉得你用这个思考回头去想电影这件事情，电影就非常微妙，因为他的脸很适合在镜头前面，透过镜头你看它特别有味道，特别会发光，有些没有，很奇怪，它是有选择性的。演员也一样，只要来到镜头前面的人都必须要有这个考验。你会被看到，如果你没有光彩，没有光泽，很自然你就不在里面。所以电影这个媒体是非常特殊的，有神秘感的一种媒介，它是选择性的，不是乱来的，所以它可以做一个艺术创作的呈现，对生命另外一个角度的反映也好，表达也好，对生命细微的观察也好，它就有它的能力在里面。脸跟镜头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微妙，只有在电影才有特写这个概念。但特写放在网络上，它似乎也不是特写了，它只有在戏院里面，环环相扣，它的力量才会足够，才会到位。所以我觉得拍电影这个事情也是有选择性的一种表达，它是被选择的。
凤凰网娱乐：您拍了20多年小康老师的脸，觉得他的脸有什么特质吸引到您，让您一直想要去拍他的脸？
蔡明亮：当然我基觉得他的脸好看，在镜头前面特别好看，而且独特。他的脸逐渐呈现了一种，其实是跟这个行业可以分开来思考的，媒体会变成一个商业操作体系的发展。这个商业操作里面通常都会用一个甜美的东西来展示，但是李康生不是甜美的，他可以说是有点平凡的，但平凡里面又透出了一种自己的特质，就告诉你说每个脸再平凡它都是一个脸，它不会是重复的第二个脸。所以我在20几年的合作里面，我觉得他对我的电影有一个极大的开发和影响。也因为这样子，我们在亚洲很少讨论电影的特质，只讨论电影的内容。电影的本质是什么很少有人讨论，可是李康生呈现的就是电影的本质，电影的本质是什么？是时间，没有时间电影是不会动的，它只是一个照片而已。有了时间电影就动了。可是电影动了之后，人家拿来讲故事，逐渐逐渐你忘记，其实它的特质不变了，它只是一个记录的概念。李康生因为演了20几年都是同一个导演拍的同一种风格的电影，逐渐你才看到他，你才看到一个演员在镜头中的力量，你不是看到一个会过气，会突然间红了，后来他就被遗忘了，他在我电影里面，我们的粉丝是不会遗忘他的，也不会有人替代他的，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因为我这样拍他，因为有他这个脸让我拍，所以才产生这样对电影的一种比较真切的论述。所以最近我看一个博士论文，就写李康生的脸，我觉得太贴切了。我说你们要讨论我，不如讨论他的脸，为什么是他的脸？他也不红，他也不卖座，但是为什么他就是威尼斯的常客？为什么国际电影人会知道他？而且看到他每一次的改变，从20岁到现在这个年龄，我就觉得非常有趣。
凤凰网娱乐：小康老师，这次您在表演的时候觉得难度大吗？
李康生：我觉得就像现在接受访问的感觉一样，就把摄影机摆在前面，然后导演让你很自由，想讲什么就讲什么。当你沉默的时候，他可能会提一个问题给你，你不想讲的时候你就闭着眼睛也行，就很自由的。
蔡明亮：基本上这个作品就是脸的呈现，就拍他就好了，可是他不是一张照片。这13张脸都有它各自的表达，可是同时也有很针对性的在讲时间的概念，或者是真实的状态，这是一种人生的真实，人会变老的，你必须要面对。这其实不是表演的问题，他被拍而已，就是被拍的问题，他愿意被拍，然后我愿意拍他。那个呈现是好看的，观众看到的是他们看到的，感受、理解都是他们自己。我想我每个电影差不多都是这样，但这个是更极致的，你就是面对13张脸，想什么都是你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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